林庚转世,再思ldquo木叶r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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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诗人兼学者林庚先生自年10月4日离世,至于今,转世为人,已有16岁,正好读高中。

由于种种不必问明的原因,他前世所著《说木叶》一文已经遗失。只留下一页纸,纸张泛黄,四角已被虫蛀,上面散乱着一些字句,字迹斑驳。某一天,因缘际会,他拾到这张纸。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吸引住,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确定为下面这些内容。

——《九歌》:袅袅兮秋分,洞庭波兮木叶下。

洞庭始波,木叶微脱。(谢庄《月赋》)

木叶下,江波连,秋月照浦云歇山。(陆厥《临江王节士歌》)

秋风吹木叶,还似洞庭波。(王褒《渡河北》)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屈原《橘颂》)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淮南小山《招隐士》)

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无名氏《庭中有奇树》)

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萧纲《折杨柳》)

皎皎云间月,灼灼叶中华。(陶渊明《拟古》)

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柳恽《捣衣诗》)

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沈佺期《古意》)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登高》)

辞洞庭兮落木,去涔阳兮极浦。(庾信《哀江南赋》)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黄庭坚《登快阁》)

秋月照层岭,寒风扫高木。(吴均《答柳恽》)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曹植《野田黄雀行》)

枯桑知天风(佚名《饮马长城窟行》)

午阴嘉树清圆。(周邦彦《满庭芳》)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屈原《九歌》)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曹植《美女篇》)

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司空曙《喜外弟卢纶见宿》

落叶千山天远大。(黄庭坚《登快阁》)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吴均《青溪小姑歌》)

他转世,仍投在书香门第。长到白衣少年,在古典诗歌上已有了远超同龄人的见识。不像班里那些榆木疙瘩,连每次考试的诗歌填空都写不出来。正是由于熟读古诗,那纸上的残缺不全的字句,才被他大致推测出来。那推测的情景有点像参加央视诗词大会。

什么人会将这些诗句集在一起呢?那人有何意图?他脑子里长出了一堆问号。

晚自习,他将这张纸放在桌上,盯着看。抓了一阵头皮,皱了几次眉头后,他突然若有所思,抓过草稿纸,在上面写下了“时间”二字。

他于是将这些诗句按作者的年代远近重新排序。

屈原的“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当然居首。

黄庭坚和周邦彦都是北宋人,自然在尾。

他最喜爱的唐诗,此间居然只有两处。不过稍可安慰的是,被誉为“诗圣”的杜甫有两句,而且还是号称“古今七律第一”的《登高》中的最有名的两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他想,我这样喜欢唐诗,而且唐诗也是公认的古典诗的巅峰,如果这是我写作的一个辅助材料,我一定要以杜甫的这两句作为写作旨归。往前,远追屈原;向后,泛波两宋。宋诗素来有重理趣之说,是唐诗之后的别开生面。

语文老师经常对他们说,语文学习一定要重视文本,着眼于文字,不可凌空高蹈。他于是试着找出这些诗句有没有什么共同要素。

“木叶”一词出现的频率最高!

纸张顶部的这个内容十分诡异。

——《九歌》:袅袅兮秋分,洞庭波兮木叶下。

破折号像一支刺空了的长矛,显得十分落寞。

老师曾经说过,如果一篇文章中某个词频繁出现,它就有成为核心概念的极大嫌疑。“木叶”会不会是长矛所刺的对象呢?而且破折号后也有一个“木叶”。他想,如果是我的作风,一定是这样:

论“木叶”

——《九歌》:袅袅兮秋分,洞庭波兮木叶下。

但其他的诗句为什么没有“木叶”?

有没有与“木叶”有关联的概念呢?咱们在平时的作文中,为了要说清某一事物,不是也经常找来临近的易混的概念来比较一番的吗?顺着这个思路,他将“木叶”一拆为二,再去诗句中寻找。

“叶”“落叶”“绿叶”“黄叶”,这些是属于“叶”一脉的。

属于“木”一支的呢?只找到3处“落木”。其余就套不上了。

古汉语以单音节词为主,现代汉语词汇有双音节化的癖好,咱们平时不是说“树木”吗?文言之中,说“树”或“木”即可。那不就是说,与“木”有关的还可以是“树”吗?

“嘉树”“桂树”“奇树”“高树”,从句子中跳出来,像是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叫“树”的老者,团团坐,听故事。

如果是为了说清《九歌·湘夫人》句“袅袅兮秋分,洞庭波兮木叶下”中的“木叶”,于是便牵出了:

“木”——“树”(各种树)

“叶”——“落叶”“绿叶”“黄叶”

“落木”

这样不是有一定的合理性吗?

还是来仔细读读《九歌·湘夫人》吧,他想。读了几遍,一种他这个年纪会有的难以言说的朦胧情愫萦绕不去。这跟喜欢某个女生又无法企及时的感觉很像。这分明是一首情歌,缠绵悱恻,惆怅哀怨。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湘夫人降落在北洲之上,极目远眺啊使我惆怅。树木轻摇啊秋风初凉,洞庭起波啊树叶落降。

屈原为什么不写“落叶下”“树叶下”“黄叶下”“落木下”,或者干脆直接“叶下”呢?他这样想的时候,一名体育生大汗淋漓的推开门进入教室,打他身边经过,哦豁,好一阵狐臭,难道这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如果只有屈原一人用过“木叶”,那么就像刚才的狐臭,纯属偶然。可是,沿着时间轴看,自屈以后,居然一直被后人追随,甚至还发展出“落木”,这就有了普遍性。

“木叶”是什么?“木叶”就是“树叶”。那为什么古诗中少见“树叶”呢?“树”倒很常见。

最大可能是,因为古诗多用单音节词,从文字洗练的角度,“树叶”就精炼为“叶”了。

但是“木叶”的“木”为何没被洗练掉?从“木叶”到“落木”,男神杜甫宁愿把“叶”字去掉,甚至冒着有可能被读者误解为“满天落下木头”的危险,也仍然保留“木”字。这样想来,“木”字成了关键。

“木”有何奥秘呢?在语言中没有先在的规律,只有语言实践的事后经验总结,所以老师平时经常教导我们,语文学习要多做归纳,并且不能钻牛角尖,要懂得变通。那么,当我们问“木”在古诗中有何奥秘时,我们很难找出一个像解释自然规律那样简洁而美妙的公式来一劳永逸。我们只好把相关的诗句先搜集过来,放在手边不停把玩,尝试找一些角度来归纳一番。

“木”多用在秋风叶落的季节,“木”字在古诗中似乎本身就包含了“落叶”的因素。

“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特征呢?这个问题不能问客体“木”,只能问主体人。咱们问问自己,看到“木”,会想到什么?

木头,木料,木板,等等。

这些我们联想到的形象常常会让我们更多地想起“树干”,而不是“叶”的形象。

如此,“木”就是疏朗的形象了。见到“木”,我们就感觉到“落了叶的疏朗的树干”形象,所以便有了由“木”到“落叶”的思维联系了。这是属于形象思维的,也有一点跳跃。如此,我们可以说,“木”这个诗歌词汇之一,富于暗示性。诗歌是形象的,不追求以理服人,能广泛而丰富地调动作者近乎本能的知觉和情感就大功告成了。

而“树”呢?凭着直觉,你脑子里浮现的大概率是一个枝繁叶茂的树的形象。

“木”不单暗示“树干”,还暗示“落叶的微黄与干燥之感”,以及“疏朗的清秋的气息”。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叶子微黄,窸窣飘零,仿佛离人的叹息,想起游子的漂泊。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

有话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不单蝶恋花、花恋树,叶也不舍于树。花容凋落,落红可恸;秋叶辞树,不悲而依。

“木叶”是“木”“叶”的统一,疏朗与绵密的交织,是一个迢远而情深的美丽形象。这正是《九歌》中湘君心中湘夫人的形象。

“木”“叶”是诗歌实验室里的两支试剂,用“木”则疏朗清秋,用“叶”则绵密依恋,“木叶”联用,则最“一言难尽”。

以此为支点,就可以翘起不少问题了。他此刻仿佛有了庖丁解牛后的踌躇满志,胸中奔涌着一腔文字流,不吐不快。于是他迅疾的在本子上写下:

论“木叶”

——《九歌》:袅袅兮秋分,洞庭波兮木叶下。

林赓

他突然想到,杜甫尚有一句“城春草木深”,刘禹锡亦有“病树前头万木春”,似乎与前面所思有出入。着实是浇了一盆冷水。于是他将“论”字改为“说”。不作严谨的论文看,一种诗人的眼光,随性为文,作一随笔看,不也很有趣味吗?

林赓脸上不禁浮起笑容。他想,以后读诗,要多留意诗的词汇,一个自然世界的概念是怎样进入诗的,一般语言是如何诗化的,自己最喜欢的唐诗也应如此。诗歌语言不是一日而成的,固然有天才诗人如屈原那样的妙手偶得,但必然有一个接受和抛弃的过程,研究诗歌也要有历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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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荣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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