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很多刘亮程写的乡土文章,如今才看到他的《后父的老》。直接、坦白、土到骨子里的文字,透露出一种人的命运和一类人的生活方式。文中写到后父从50岁起经常提到备棺材和老衣的事,貌似很让人难过或悲伤,其实是旧时村庄每一个人对待“后路”的通透态度。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关于“木头和老衣”的事。如今刘亮程写了,写了我要说的话和要写的事,因此深有感触,不由自己地再写一点。
每个地方都有它特别的“规程”,但人对生死的态度大体是相同的,刘亮程后父的“老”,就是我的村庄多数人的“老”。因为正常,所以容易被忽略。人还硬硬气气地活着,却要在适当的年份,早早地置办好木头和老衣(棺材和寿衣),且都是由本人提出,子女或亲身置办,进行得自然、平常,平常得不像一件相关生死的大事,而只是置办了一件家具而已。后来再想,或许人在想到为后路做准备的时候,是思想达到最广阔而通透的时候吧......
备木头的事,村里有老人的人家很常见。棺材有讲究,盖体分家,形状不是标标准准的长方体,六个板面都呈梯形,不用铁钉镶嵌,是传统中的卯榫手工连接加固。木料因家境、后人的想法和态度而异,光景好的用上等的白桦木、松木等,经济不宽展的,就用普通的木料。因为牵扯到孝心、风俗、舆论和生命中最后一次花钱的认识等问题,子女们尽量使用上好的、优质的材质,以表达对长辈最后的孝心。
做木头都要请木匠上门,做好了就放在墙角空闲处,或摆在房子里当家俱,有的保留木头原色,上面镀了清漆,有的直接染了黑的颜色。没有人认为它是异物,见了就与“死”联系在一起。平常在里面放粮食,有的人家在上面盖上一层布,当柜子或桌子,上面摆放各种各样的物件。因为是有老人的人家家家有,又是传统习惯,大家都习惯如常,见惯不怪。有顽皮的男孩子,把它当作藏娃娃的好去处。由此我想起了寿衣——老家叫“老衣”的东西。老衣与木头一样,也是小辈为年老的长辈提前置办的,老规程一般是由女儿花钱和操办。逢上一个有闰月的年份,择好日子,买上上等的绸缎,做成袍、褂等老式的式样,单衣、夹衣,帽子和鞋一应俱全,还有里面加了棉花的冬衣和被褥,色彩越艳越好,要有炫丽夺目之感。老衣做好后,用崭新的包袱儿包好,慎慎重重地放在柜子里,有知己的人才允许看上一眼。
做老衣,与男孩“割宝床”和引媳妇子进门的“安房”、“陪新媳妇”等一样,要请“命好福大”、心灵手巧的中老年妇女指点或操作。母亲是裁缝,帮人做老衣,裁剪的活她做,穿针引线等细节活由“老衣”主家的女儿主办......备木头和老衣,是经久的习俗,是生活的习惯,也是农民人看破生死、让灵魂回归自然的良好心态使然!随着物品的丰富和商业化,人们不再早早地准备这样的物件了。近几年,凡我见过的白事场面,木头都是现时到木材市场上定制。我的父母去世时,都不是高龄,身体也硬朗,大家也没有提前备老衣和木头的意识。经姑姑提醒,才早早地备了老衣,说那东西放在家里,安心又护家。于是备了,放在炕头的衣柜里,平时想不起,偶然看到,也不觉得异常。父母去世时,因为有现成的老衣,少了许多的忙乱......
时间溜得真快!一晃我也是五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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