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传统木工行业有一种很有趣的事,做寿木的手艺人,到了该自己做寿木的时候,却不给自己做寿木,要请别的手艺人来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习俗,有什么样的说法呢?
寿木,在农村又叫棺材、老木、老屋、寿材等,是人走到终点时要带走的最后一件人世间的东西。旧时做寿木是非常有仪式感的一件大事,各方面都十分讲究,其禁忌也比较多。
比如,动工的时间一般选在上元节(正月十五,亦称元宵节)和中元节(七月十五,又称七月半、鬼节、盂兰盆节),这两天是不用看日子。如果在其他的月份和日子动工,是要人挑选吉日。
农村传统做寿木的手艺人不给自己做寿木,其实就是历史上长久以来形成的一种禁忌。
一是传统木工行内的规矩
我国很多地方的农村习俗,并非寿木的手艺人不给自己做寿木,只是一些主要的环节自己不能做而已。
寿木之所以称老屋,我们居住的房屋叫阳宅。寿木制作的规矩和修建房屋的规矩是相同的。
做寿木也好,修建房屋也好,木料(旧时大多数地方是木房或砖混结构房子)备齐以后,有一个重要的仪式,就是动工,民间称“发墨”。
修建房屋时,挑选吉日吉时,在一根正柱上用墨笔划线,并在柱子上打墨线,然后动一下斧子和刨子,木工师傅一边做一边讲一些祝福的吉言。
做寿木也是一样,挑一根寿木底板(有的地方为盖板)正中的一根木材(一般底板由三根木头拼成),用墨笔划线、打墨线、动斧子、下刨子、讲吉言等。
“发墨”就等于正式动工了,如果木工师傅生意好,接的事多,只要是主人家的房子和寿木不急着要,可以隔一段时间再来做也无妨,无需另选日子,木工师傅可随时入场。
农村民众把“发墨”的木工师傅称为掌墨师傅,只有获得掌墨师傅的资格的人才是鲁班师祖的真正传人,称鲁班弟子。
按照鲁班行内规矩,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鲁班弟子自家的修房屋和做寿木,“发墨”自己不能做,必须要其他的鲁班弟子来做,不然就是蔑视鲁班行内无人,不讲行规,抢其他鲁班弟子的生意。
从此以后,这样的鲁班弟子在行内威信全无,民间也不再信任,自己也就无活可干,无法再靠手艺维持生活。
请别的鲁班弟子“发墨”,鲁班弟子是可以参加自家修房屋和做寿木的木工活,即使你的手艺再好,在行内的威望再高,也只能当下手,也就是帮忙。
二是农村传统孝道的讲究
百善孝为先,孝指为了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旧时,农村人认为父母在世的最后需要,应由儿女来操办,这就体现了孝,也是民间约定俗成的一种礼制。
寿木和寿衣服、寿被等父母百年后事的准备,理应以儿女为主操办,如自己准备,人们认为只有无后的人才这样做,对子女的预兆不好,也恐被人讥笑。
儿女给父母百年后事的准备是有明确分工的。儿子主外,即负责为父母做寿木及墓地的选择,女主内,即为父母负责做寿衣服、寿被、寿鞋帽等寿木内的东西。
旧时农村做寿木时,一般男人做第一个寿之后,就可以做寿木了,也就是说满五十岁(有的地方六十岁花甲)后就可以做寿木,妻子跟丈夫,一般是夫妻的寿木一起做,哪怕妻子小十多岁也是如此。
而现实中,很多儿子不太管事,或者儿子小不太懂事,做寿木时,实际是自己筹划和操作,但做的时候还是以儿子的名义。这也就是为什么鲁班弟子不给自己做寿木,而是请木工师傅做的原因之一。
鲁班弟子给自己做寿木,人们认为他无后,农村俗称为“自己打板埋自己”,或者“自己死了自己埋”。过去农村,只有那些无后的人才在生前为自己后事操心,也只有不孝之子才让父母这样做。这是农村民众很忌讳的事。
事实上,农村丧葬中还有类似的做法,比如,去世之人的亲人不能打金井,不能抬棺,都要请别人来做,否则就会被人笑话。
同样的道理,旧时,寿衣服、寿被、寿鞋帽等都是女儿亲手缝制出来的(现在可购买,过去农村则要自己做),母亲也不能亲手缝制。如果没有女儿,就由儿媳妇缝制。
因此,旧时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更多的人还是希望自己儿女双全,认为这样才算最圆满的家庭,其中的原因就在这里。
三是传统规矩已发生变化
农村做寿木的手艺人随着时代的变化,习俗也逐渐发生变化。
过去农村,各种传统手工艺人可谓人才济济,随着社会的发展,年轻人不愿意从事传统手工艺,手工艺人越来越少了,只留下一些老艺人,很多农村传统手工手濒临消失。
过去农村与木工行业有着紧密联系的漆工行业,也同样与木工一样的禁忌,自己不能给自己的寿木上漆。农村给寿木上的漆都是土漆,技术要求比较高。
现在这种传统漆工艺的人越来越少了,倒是掌握现代油漆技术的人越来越多,而上年纪的人,受农村传统思想的影响,忌讳用化工油漆,仍然要用天然的土漆。一些传统漆工艺人不放心别人的上漆技术,只好自己给自己的寿木上漆。
同样,现在木工虽然实现了机械化作业,手工技术并不比传统木工差。但在有些工艺原料方面,传统木工心存忌讳。比如,一些地方传统寿木,全用卯榫结构组合,没有一颗钉子。
现在一些木工虽然也用卯榫结构组合,但是喜欢在卯榫之中添加木胶,认为这样更牢固。传统木工与传统漆工一样,在做寿木时,非常忌讳这种化工原料制造木胶,认为这是现代木工对传统卯榫结构的不自信,对他们也不太放心,只好自己动手。
当然,这种变化主要还是传统思想的转变。改革开放以后,特别是实行殡葬制度改革后,各地丧葬习俗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人们不再固守传统思想,观念上随之发生了很大变化。如今的农村,木工给自己做寿材,再也不会有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