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这是省研究生创意写作竞赛一等奖获奖作品，作者为吴妮（湘潭大学20级新传专硕2班）。决赛要求为：以“这不是我想要的”作为第一段写一篇散文或小说，标题自拟，不低于字，时间分钟。本文为作者赛后据回忆整理而成，特在此刊发，以飨读者。
“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看着自己被木签子扎满鲜血的双手，颓丧地说道。这已经是他学艺的第三年了，地上依然堆满了废弃的木料，而他的师父却是南屏城最优秀的木匠。师父敲打着问：“算了？”他眼泪蓄满了眼眶，就是不肯流下来，咬牙摇了摇头，像一头不肯被驯服的小狮子。师父眉头舒展，打水来给他擦了擦脸，慢慢说道：“木分花梨紫檀，黄花梨是贵木，不仅贵在它稀有漂亮，更是贵在它不开裂有韧性，它能做一般木料做不了的各种异形家具。”“人也分优劣好坏，但好坏不靠别人说，得你自己说，”师父又给他上药，目色分外坚定，“想要星星月亮就努力摘，遇到悬崖峭壁就越过去。”师父姓鲁，在这南屏城里，他的名号是家喻户晓。鲁师傅木工手艺是出了名的好，出师第一年做了一套黄花梨家具，贵木配巧手，做成后价格翻了数倍。名号打响之后，城里乔迁新居、姑娘出嫁、添丁进口都找鲁师傅做家具，他做的喜床、柜子、梳妆台都别具一格，雕龙画凤件件精美。鲁师傅也是出了名的挑，上工挑地，干活从不让人旁观；收徒看缘，不少人看中这行能赚，费心思把孩子送过来学艺，但都被鲁师傅一一回绝。日落向西，大河往东，鲁师傅的规矩就这么立了几十年。但日月轮转，太阳有一天也落在了东边。鲁师傅捡了一个小乞丐，没过两年竟收作了徒弟。小乞丐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但那是南屏城的一个冬天。那天鲁师傅做完工回家，就看到了蹲在巷口石板台阶上的小乞丐，他的破洞棉裤线头往外翻，在地上擦出泥土色，戴一顶青灰色脱了皮的帽子，黑红的脸上一团团冻疮，一双眼睛小狗一样直勾勾看着鲁师傅。鲁师傅给小乞丐递了个馒头，小乞丐颤颤巍巍接了过来。吃了馒头人也不走了，跟着鲁师傅一路回了家。鲁师傅没有孩子，鲁夫人劝说着：“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要不就留下吧，也热闹点。”后来小乞丐就留在了鲁师傅家里。一只小船儿飘到南屏城，然后有了家。小乞丐豆芽菜一样，半寸长的头发，拾掇之后也看不出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胆胆怯怯，细细问才慢慢答，“小......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他们说我......我是傻子，后......后来就......丢掉了。”鲁夫人心疼地直抹泪，鲁师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小乞丐勤快踏实，家里有什么活儿，他总是抢着干。鲁师傅在家里做工，他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也不说话。鲁师傅有一天说：“想学？”他点头如捣蒜，而后又皱起了眉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我不行的。”鲁师傅让他往院子外看去，院子外是一颗花梨树，枝叶繁茂盖住了屋檐，根稳稳地扎在地里。“院里的那颗花梨树是我出师那年师父种下的，长了几十年”，鲁师傅望着那棵树，似在回忆，过了一会又说：“古语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意思就是参天大树也是小树苗抵抗风雨改变自己，慢慢长起来的。”“咱们这行靠的是这儿。”鲁师傅看着小乞丐，指了指自己心。小乞丐跪了下来，朝鲁师傅磕了响头，叫了声师父，鲁师傅大大方方受着了，磕完头算是完成了拜师礼。鲁师傅是出了名的挑，锯、刨、凿、磨来不得半点含糊，念书画画也不能落下，新晋小徒弟做的不好，鲁师傅说黑脸也是真的黑脸。为了得到师父的认可，他也是卯足了劲儿练。年复一年，他的双手也练出了一层厚厚的茧，跟师父手上的茧一样。在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南屏城来了个大老板，老板花大价钱要鲁师傅做一套黄花梨家具。鲁师傅应了下来，但却做起了甩手掌柜，他在旁边喝喝茶听听曲儿，都让小徒弟上手。消息不胫而走，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鲁师傅自己偷懒，把贵料甩给傻子，要坏要坏。这自然也传到了老板的耳朵里。“鲁师傅，我雇的是您，您让这傻子上手，这贵木料弄坏了怎么办？”老板气势汹汹，惊掉了小徒弟手里的凿子。鲁师傅的声音传来，“慌什么慌！”他皱眉冷哼一声，“说你是傻子，你就真是傻子了？拿起来！”老板张口欲言却被鲁师傅抢先，他掷地有声：“这是我徒弟小鲁师傅，人是老实了些，但手艺也是我把过关的。”对方显然气势弱了些，“这......黄花梨名贵您也是知道，万一......”“你们只管收成品，损失我负责，”鲁师傅顿了顿，“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请大家过来看。”太阳又一回落在了东边。木料变成木具，要历经无数次刨凿打磨，到成形之后才算完成了第一步，上漆雕花更考验木匠的手艺。小徒弟雕花那天，鲁师傅请了大家过来看，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大伙儿当新鲜事一样过来看热闹。鲁师傅依然坐在旁边喝茶，小徒弟握着工具，手心里冒出了汗，眼神时不时往鲁师傅那边飘。鲁师傅好整以暇，好像完全不担心。看师父这样，小徒弟屏气开始雕了。人群中一开始还有些窸窸窣窣的质疑，慢慢的开始有人惊呼，接着越来越安静。小徒弟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稳扎稳打，棱角分明的龙头就成了形。太阳落山，几束光透过窗子打在了小徒弟的脸上，将他额角的汗珠照得金黄，汗珠越聚越大，啪嗒掉在了地上，他雕完最后一步，给木龙点了睛。众人一看，一龙一凤栩栩如生，镂空接在一张异形椅子的扶手两侧，花梨木雕花，龙凤呈祥。人群中有人开始叫好，接着是一阵阵掌声，鲁师傅攥在身后的拳头也默默松开了。他看向师父，师父露出了难见的笑容，他一见那笑，便听不见掌声了，脑海中回响的都是师父常说的那些话，“黄花梨贵在坚韧不屈，人也一样，想要星星月亮就努力去摘，遇到悬崖峭壁就越过去。”出品湘潭大学文心传媒中心
作者
吴妮
编辑
杨光
责编
李筱琴郑欢刘瑾
审核
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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