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这人实在啊,现在是大一早上的,这城门洞子这块儿就自己一个女人,“莫不是在叫自己不成?”
李寡妇当即就停住了脚步,回身望向坐在城门洞子的老头儿“老先生,您在叫俺吗?”
“可不是咋的!您瞅瞅啊,大一早上的这天啊,刚刚亮,您说我不叫您叫谁呢?大嫂子,您啊,休要慌张莫要害怕!老夫今日叫您没有别的事儿,而是要送您一份儿富贵!”白胡子老头儿,款动身行,慢慢儿地就总城门洞子的挡门石上站了起来。
“富贵?送我富贵?”李寡妇让这老头儿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自己刚从山东来关外没几天儿,这闹心的事儿倒是不少,自己还能和富贵扯上边儿不成吗?
李寡妇犹犹豫豫地就站在了城门洞子当中,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来这老头儿喊住自己到底是啥意思!
咱们书中暗表,老头儿喊住李寡妇,白话了这么一通儿啊,叫做“套子话”,您要问了,什么叫“套子话”啊?
这“套子话”啊,就不是跑江湖的常用吃饭手段,喊住你了,这就是给您“套”住了,剩下的就开始骗钱了,“骗钱”在早些年也不叫“骗钱”,胡子抢钱叫“宰肥羊”,这抽签算命的骗钱叫做“扎飞”,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为的就是想从你的身上“榨”点儿油水儿!
李寡妇在山东那会儿就是个家庭主妇,除了和自己的男人干点屋里屋外的农活儿,也就接触不到什么外面儿的人了,当年那功夫,您就别说李寡妇这么个女人家了,就是大老爷们儿一年也未必能接触到几个人儿啊,当年的世道儿既是如此!
老头儿快步走到李寡妇的身边儿,对李寡妇又讲上了“大嫂子,老夫夜观天象,只见苍穹之上金乌力逐玉兔,在这人杰地灵的奉天城外划下一道弧线,这弧线不偏不倚,正从大嫂子所栖身的钱家大宅上空滑过,此乃天之意向,这说明钱家大宅有宝啊?不知大嫂子能否助老夫一臂之力,共取此宝,某他个下半生衣食无忧啊?”
李寡妇听老头儿一通儿瞎白话,一句话都没听懂,当年您就不要说女人了,就算是男人可这奉天城这么大的地方你掰着手指头数,一百个人里能有两三个那就不错了!基本上都是文盲,这个可不是我瞎胡说啊,不信您就看看五十年代文盲的统计数据,五十年代那功夫识字的都没有几个呢,你自己想吧,清末那功夫能有多少人识字儿吧!
这老头儿说的是啥意思呢?今天的朋友们估计都能明白,说的是“今早上我瞅见日头追着月亮出来了,这日头呢,还带着一道弧线从钱家大院的上面儿跨过,这好啊!说明老钱家这院子里面儿有宝,不如啊,大嫂子你帮帮我,咱俩一起挣钱儿,下半辈子也就不愁了”,老头子口中的金乌指的就是日头,玉兔呢,就是月亮!
老头子说的话靠谱儿不靠谱儿呢?没说吗!“套子话”这就是扯犊子呢,忽悠人的!您要是相信这玩意儿,那你就距离倒霉不远儿了!
可人世间啊,有一个算一个,要说遇到钱财自己不动心的人那可是真的是太少了!买股票、炒期货赔的底儿朝天的人不少吧?这些人不都是奔着发财去的吗?看人家炒股就赚钱,等自己上手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买进的时候就变绿,变绿自己还舍不得割肉,一来二去手里的钱也就变得是越老越少!
如今的人啊,受西方的《成功学》《励志学》的影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公司培训到营销洗脑,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自己行,只要敢闯、敢拼成功那都不是问题!可现实当中成功的有几个啊?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啊,这就好比养殖场的肥猪,敢闯敢拼,跃出了猪舍,在大地上狂奔,边跑还边高呼“我要成功、我要自由!”,最后呢?肥的做了红烧肉,瘦的做了溜肉段儿了。
说了这么多啊,就是想告诉大家伙,守住自己的内心,耐得住平庸才是人生大道,李寡妇喜欢钱不?她也是俗人怎么能不喜欢呢?到奉天为的什么啊,不为的就是过上好日子吗?不为过好日子闯什么关东啊,五口人没了三,何苦呢!
这李寡妇的心真就被老头儿说得活泛了,刚想着问问老头儿咋样自己才能发财之际,这功夫脑海里就浮现出来奉天老胡家那个富贵老太太的告诫了“丫头,你这命中没财,我也就不给你多拿了!多拿了钱财反倒是祸害!”
李寡妇心中顿时是一激灵,“可不是咋的,自己哪有发财命儿啊,要是有发财命还用得着来关东吗?现在可倒好,五口人变两口儿,得了,认命吧!”想到此处,李寡妇赶紧平复了一下刚刚儿被老头儿撩拨起来的心神,对老头儿说道“老先生,俺、俺就是要饭的命儿,俺啥也不求,俺还得上工去呢!就不和嫩老多说了!再会!”李寡妇恭恭敬敬地对着老头儿鞠了一躬说道。
“哎!大嫂子你瞅瞅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来啊,老夫本就是个扶危济贫的相士,您别看老夫拿的是个算命的棋子,可老夫那是真人不露相,老夫相的可不是人啊,而是天下苍生!”老头儿跟我一样,也是个白话起来就收不住嘴的主儿,拽着李寡妇的袖子就嘚啵起来没完。
李寡妇想走还走不了,自己的儿子小狗蛋儿倒是对老头儿挺感兴趣儿的,也拉着自己娘的手腕子不撒手,就想着看看老头儿有啥绝活儿没有,毕竟跑江湖的,那个还没有点儿压箱底儿的能耐啊!那功夫也没有什么业余文化之类的,想看新鲜,就得往这棒子跑码头的跟必安凑和,他们有能耐啊!
“娘!和老爷爷唠一会儿吧!和老爷爷唠一会儿吧!”狗蛋儿这么一通儿央求,整得李寡妇也跟着迈不开步儿,行了,反正这功夫天儿还早着呢,要不是昨晚上院子里闹出的动静儿,肯能俺们娘俩儿才起炕儿。既然孩子不愿意走,那就在听听这老头子还能说出什么别的事儿来。
李寡妇一这么想就不想走了,因为这老头子实在是太能白话了,过去的早年间,有这么一句老话儿叫“穷算命,富拜佛!”,讲的是人郁郁不得志落魄的人啊,他就愿意算命想知道什么时候时来运转,否极泰来!而这春风得意的有钱人可就是不一样了,他们为了保住享有的财富和地位就开始频频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自己。
咱们说的是人的心理,现在也是如此,您不信就去瞅瞅去,一道庙会或者宗教节日的时候,在寺院门口儿算命的都是不得志的“穷人”,而每年去雍和宫一掷千金烧头炷香的绝对没有一个等闲之辈,都是非权既贵!别犟,不信你就品品,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这李寡妇当然自己心中也是有所求的,李寡妇想发财不假,但更想知道自己的爷们儿还有那两个丫头到底是生还是死!有钱没人有啥用啊,百年之后不过就是一捧黄土罢了,过日子过得是人,不是钱!
李寡妇不管这老头儿算的到底是天下还是人,他只关心自己的家人是否还活在人世间,张嘴就想老头儿问道“实不相瞒,老先生俺的当家的和两个闺女一起来的关东,只是这途中图遭劫难,至今也是胜似未卜,不知道先生能否告知一二啊?”
李寡妇这就算是上套儿了,老头儿手捋须髯装模作势地掐了掐手指,对李寡妇说道“大嫂子啊,你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夫掐算了一下儿,你本是富贵命儿奈何、这个奈何……”老头儿说到了半道儿就不往下说了。
“老先生还望您明示!”李寡妇赶紧就像是猫看到了鱼一样儿,满眼充满了渴望的神色。
“哎!罢了!罢了啊!谁让老头子我心善呢!我就明说了吧!您的当家的和两个闺女现在是暂时的生命无忧,只不过什么事儿就怕颠哒颠啊!他们的死活全都在您的一念之间啊!”老头儿装模做事的在城门洞子里踱了两圈,就势翘起二郎腿儿在一块大青石墩子上做了下来。
“老先生,你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您的意思实说俺家爷们儿和俩丫头还活着吗?”李寡妇向老头儿追问道。
这功夫老头儿,像是没事儿人似的,不吱声了,这可把李寡妇急得够呛“老先生您说只要能救俺家爷们和两个丫头,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俺都能豁的出去!”
“拙见!拙见啊!此乃妇人之拙见啊!老夫这里啊,有个妙计既能帮大嫂子合家团聚,又能获得富贵,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还用得着上刀山下油锅吗?就是、就是不知道大嫂子肯不肯了!”老头儿摇头晃脑的一阵白话道。
此时的李寡妇一心搭救自己的当家的还有两个闺女,哪儿还能想得那么多啊,赶紧就满口应承了下来。
咱这儿插一句题外话啊,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这女人啊,就是情感动物,经常就容易意气用事,容易被人带的跑偏,倒不是我对女人有啥看法儿啊,咱这就是实话实说,这些年常常讲“格局”“眼界”,这是啥玩意儿呢?这说的就是啥事儿你得思考,理性地做出决定,要不然是真容易耽误事儿,您瞧这没有,这李寡妇被一个不熟悉的老头子三言两语的就带的跑偏了!哎,我只能说这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啊!”
老头儿见李寡妇迫切地想知道怎么搭救自己的家人,已经是上听(ting四声)了,这功夫他反倒是不着急了,从腰里掏出一个烟袋锅子慢悠悠儿的装上老汉烟,又用火镰把烟锅子给点燃了就这么不紧不慢儿的开始抽起了老旱烟来了。
“大嫂子啊,你莫急!急现在你的家里人也不能马上就到你的身边儿来啊,您说是不是啊?哎,别急!老夫啊,问你几个事儿,你的如实的告诉老夫,这样儿呢,老夫才能找到解救你家人的方法啊!”老头儿,双眼一眯笑呵呵儿对李寡妇说道。
看到这儿,您、您大家伙儿是不是想着这老头子想占李寡妇的便宜啊?色欲熏心忽悠李寡妇和自己个儿睡觉啊?
别想歪了,老头子须发皆白,从外表上看这岁数就不小了,他哪儿还有那个闲心啊,谁要是自己偷摸儿这么想过啊,悄悄儿的做个检讨吧啊!思想也太不纯洁了。
李寡妇一听老头儿这么问向自己赶紧如同鸡嗛碎米一般,赶紧答应了下来“中、中!老先生恁就问吧!只要是俺知道的,俺肯定和恁说实话!”
望着满眼渴望神色的李寡妇,老头儿又是满意地笑了“大嫂子,我问得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刚刚也和你说了,老夫是个相天下的人儿,啥叫相天下呢,就是憋宝。哎!天南海北的四处憋宝!老夫观察你已经有两天了,这几日一直都看你进出钱家大院儿,老夫就料定您跟您家的小少爷,肯定就住在这钱家大院儿。”
“这钱家大院儿可是好风水啊,你别看现在衰败了,老夫要是没猜错,想当年这钱家肯定是个富裕之家啊,只不过这家人家福薄命浅压不住宅中之物,这才引得家破人亡,诺达的家业就此衰败了啊!”老头儿频频手捋须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老夫且问大嫂子一句,这几日你们母子二人在这钱家大宅之中可有怪事发生吗?”说了半天这老头儿方才将心中所想问向李寡妇。
李寡妇略一迟疑,结结巴巴地对老头儿问道“老先生,啥叫怪事儿啊?俺儿子,就是俺家的狗蛋儿前儿晚上半夜跑出去玩儿,算不算是啥、是啥怪事儿啊?”
“哦!小少爷可有此事儿啊?你和老爷爷说说,老爷爷这兜里可是有糖蛋儿!”说这老头儿向怀中一抓,就掏出了一把糖疙瘩。
“都给俺啊?”狗蛋儿两眼盯着糖疙瘩,嘴丫子上的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都给你、都给你!这些全是你的,跟老爷爷说说前儿晚上你跟谁玩去了?”老头儿一双眼睛就像是电棒相仿,都快放出光来了!
“一个小姐姐啊!俺们住的那个院子不光是俺们一家儿,还有小姐姐的一家儿在哪儿住着,小姐姐不让俺和别人说,俺要是说了,她就不和我俺玩了,娘,俺这算是说话不算数吗?”狗蛋儿抬头看向李寡妇。
“呃……呃!不算吧?不算!”李寡妇毕竟是大人,这想法儿就比孩子复杂得多,为了知道自己家人的安危出卖个孩子的小秘密又算得了什么呢?您大家伙儿也别骂李寡妇心地险恶,其实我们说有的成年人啊,,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孩子之间的信用,不信你就自己慢慢儿地琢磨琢磨,我们大人用谎话欺骗孩子的事儿还少吗?当然了,我们总会冠以“善意的谎言”这个称呼,其实谎言就是谎言,哪有什么善意还是恶意的呢!
老头儿一见狗蛋儿嘴里塞进了糖疙瘩,也把自己知道的事儿说了出来,那简直乐得喜不胜收,赶紧安慰起狗蛋儿来了“傻孩子,你这是帮你的小姐姐呢!她今后肯定是会感谢你的!你跟爷爷说,还见到其他啥人没有啊?”
“那、那倒是没有!就是小姐姐一个人儿和我玩儿,其他人,我也没看见啊!”狗蛋儿含着糖疙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头儿说道。
老头儿见自己从狗蛋儿身上问不出什么了,就看向李寡妇“大嫂子,你、你就没有接触到什么人吗?”老头儿狡黠地对着李寡妇眨了眨眼睛问道。
“俺、俺这些个个日子都在忙着找活计,也没注意得到啊!俺就觉得吧,那个大院子瞅起来瘆唠唠的!俺也是有点儿害怕,俺就想着和俺东家说说,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不再那个宅子住了!”李寡妇这话说得不是假话,这么一早上起来为的就是回蔡记寿材店,跟蔡文举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先让娘俩在店里容身,要不然在这个钱家大院真要出点啥事儿,想喊人都喊不到人!
“哎呀!大嫂子你可是不能走啊!你知道不,那小丫头儿可是值老钱了,那不是等闲之物,您听说过北面儿赶山的没有!他们行儿里有句话说这人参啊,七两为药,八两为宝,我就这么和您说吧,这小丫头您看着是个人,其实啊这就是个精怪,这玩意儿就是宝贝,价值,那都连城了!只要是您能帮着我把这丫头给逮住了,咱们,这后半辈子可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了!”老头儿两眼发光对李寡妇说道。
李寡妇这人也藏了个心眼儿,为了怕吓着狗蛋儿,昨晚上窗外的小姑娘追问故事的事儿,自己守口如瓶是一声儿都没说。
现在这老头子盯上自己娘俩了,让李寡妇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这老头儿是谁都不知道,就让自己个儿去逮那个小丫头儿,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万一、咱说万一啊,万一这小姑娘是哪家儿大宅门儿的小姐,那我这不是惹篓子了吗?大清律上面可是明文规定,牙婆子私下贩卖人口那都是要出“红差”的,别到时候自己的爷们儿没找到,娘俩儿再给命整丢了,犯不上、真是犯不上!
想到此处,这李寡妇就对老爷子说了“老先生,这孩子就是贪玩儿,您老啊,别听他的,他这就是胡说八道呢!”
“哎,那是胡说八道啊,老头子我实不相瞒在奉天城可是住了有些日子了,这钱家大宅周边我可是没少走动,我就觉得这宅子不简单,可是没有合适的人手儿,我这也是上岁数了,凭借我一己之力根本就成不了这事儿,自打你们娘俩儿搬进了宅子,我就觉得要想把这事儿给做成非得是你们娘俩儿不可!”老头儿说得是两眼放光,好像这事儿李寡妇娘俩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似的!
老头儿的猴急劲儿表现得是淋漓尽致,老头儿越是心急,这李寡妇就越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您想啊,老头儿都说了,在这奉天城待了有些日子了,为啥他就不自己进去悄悄呢?再者说了,这奉天城可是关外的大邦之地,城里城外都有人,找个一起发财的人就有那么难吗?这事儿啊,还得慎重!
李寡妇满脑子都是咋想着离开老爷子,可是这个老爷子也是眉眼高低看不出来,不断地向狗蛋儿打听着钱家大宅的院子里面儿的构造“孩儿啊,你跟爷爷说说,你们住的院儿里还有个啥?门口儿里面儿有没有一块大石头啥的!就是那种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啊?”
“那倒是没有,院儿里有棵大槐树,上面有个老鸹窝,可是没有老鸹啊,院子里吗?院子里就和俺们山东老家似的,全是大荒草,都这么高!一大片!娘,那草是不是五月节挂在门口儿的艾蒿啊?”铁蛋儿这孩子就是有口无心,说起来就是没完。
“对了!老爷爷,昨儿俺和俺娘回来那功夫天已经黑了,到门口儿那功夫,一直大黑猫还下了俺和俺娘一大跳,那大黑猫可肥了!俺、俺估摸儿,那馋嘴的畜生就是奔着老鸹窝去的!你信不信?”狗蛋儿还问向了老头儿。
“嗯!嗯嗯!猫这东西馋嘴!可能就是奔着大槐树上的老鸹窝去的,老鸹这东西贼着呢!他总是把好东西藏在树上的老鸹窝里,自己不让别人看见,总是偷偷儿摸摸的回家,又是偷偷摸摸的出门儿!也可能啊,这窝里真就没有老鸹,可能大老家自己偷偷儿的住了进去也说不准,没听过鹊巢鸠占的典故吗?”这老人头儿也是忒能白话了,拉住狗二蛋儿就没完没了的白话起来,整得李寡妇一句话都插不上。
这功夫日头已经从东方升起了,街面上的人也逐渐的多了起来,进城卖货儿的,出城办事儿的走亲戚的开始在南城门外聚拢了起来,可这老头子没有要放李寡妇和狗蛋儿离开的意思,跟狗蛋儿在一块儿不断地东拉西扯,就想着从狗蛋儿嘴里掏出更多的话儿来。
“大嫂子啊,恁咋在这儿呢?听说昨儿找俺去了?俺昨儿忙活了一天,城北文关庙的一个老财主家里面儿翻修院子,俺去给送料去了!恁、恁这是干啥呢?”一个大嗓门儿传了过来。
李寡妇闪目观瞧,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山东老乡大栓子,只见大栓子穿了一件小卦儿,敞着怀儿,正推着一独轮车一扎多厚的木板子准备进城呢!
“哟!是栓子兄弟啊?恁这一大早儿忙什么呢!”李寡妇赶紧热情的跟栓子带了招呼,老话儿不说吗“亲不亲故乡人!”都是喝山东的水长大的,在这个关外苦寒之地,自己一无亲二无友的,那老乡儿不是最亲的亲人了吗!
“嗨!在东家那儿住着也是不容易,这不嘛,干活儿顶租子!天还没亮,让我去三官营子送了一口寿材,然后紧赶慢赶又去把东家订的木料给推回去!不是,大嫂子恁在这儿干啥呢?这、这不是算命的吗?恁啊,甭听他瞎胡咧咧!这人的命天注定,用他算啥啊,就会忽悠人!走走在!咱们回去!咋的听说恁给东家的厨房帮工了?挺好的!”栓子一边说一边抱起再和老头儿瞎巴巴的狗蛋儿,将狗蛋儿放到了独轮车的木板子上,只见大栓子双臂一用力,喊了一声“走”,这独轮车可就动了起来了。
“大嫂子赶紧跟俺走,这帮江湖骗子没有一句实话,别信他的!”大栓子冲着李寡妇说道。
照说啊,这大栓子来的是真是时候,李寡妇正在犯愁呢,大栓子过来解围来了,李寡妇冲着老头儿点了点头就跟在大栓子的身后进城了。
老头儿是心有不甘,可再看一膀子力气的大栓子自己马上就没了脾气,您想啊,大栓子常年在这奉天城干苦力,两个肩膀子四稜子起金线,大拳头就像是一对儿大油锤似的,真要是挨上这么一下子,自己立马儿就得“回炉”去!
“哎!大嫂子!你自己个儿好好想想啊,后半辈儿的富贵呢!你要是想明白了,来城南关帝庙找我!”老头儿也顾不上什么磕碜好看了,跳着脚儿对着李寡妇的后脚儿喊道。
“滚蛋!妈拉个巴子的,信不信老子给你锤扁了?”大栓子回头对着老头儿怒目而视,吓得老头儿把刚要说出一半儿的话硬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去了。
等着大栓子和李寡妇母子俩走远了,老头儿才敢恨恨的对大栓子的背影儿骂道“你个当驴的命儿,等有机会的我非要把你的皮抽你的筋不可!”
“大嫂子,这奉天城啊,跟咱老家不一样儿,恁可别啥人的话都信,这地方哪儿的人都有,为了一口吃喝儿,啥缺德事儿都干,恁知道胡子不?在咱们老家叫响马,这地方是贼多!南门外五里地有一个叫王家集的村子,他们村儿有个叫王老财的大财主头年冬月不就是让混合边儿的混江龙给砸窑了吗?到现在官府都没抓到人呢!所以啊,恁谁的话也别信,跟孩子好好地过日子就完了!”大栓子这人不错,一路上跟李寡妇说个不停,多是帮着介绍了一遍这奉天城的风土人情。
大栓子这一席话听得李寡妇的心里是热乎乎儿的,,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爷们儿在身边儿一样,要不咋说这居家过日子没个老爷们儿就是不行呢!昨天夜里被屋子外面儿的说话声带来的恐惧之情现在也跟着一扫而空了,今儿说啥也得跟东家唠扯唠扯,这钱家大院不要钱的房子说啥也是不能住了。
蔡记寿材店,每天都是一样儿忙碌起来没完,人家的做工和品牌在这儿呢,做“白事儿”的买卖儿这一行儿啊,就是如此,竞争力小,很多人觉得买棺材这行儿晦气,一般人都不会跟棺材铺子争买卖儿。
这人吧,都有生老病死,你死了无论是有钱没钱,一副棺材总会有的,要么本山大叔咋说呢“小盒儿才是你人生当中的最终归宿呢!”早先都是大盒儿,反正意思都一样儿!
打棺材这行儿你别看从古至今都是暴利,可要说挣钱都是老板,干活儿的挣得就是辛苦钱儿,您就瞅这些个棺材匠吧,从早忙到晚,挣得也不过就是个糊口的钱,要说买房子置地那您就别想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您可别小瞧这棺材铺子这行当晦气,可是自古至今都是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观念,您就说吧,东家肯定就比掌柜的有地位,掌柜的肯定就比这帮子木匠师傅有地位,木匠师傅不管怎么说也比伙计有地位吧!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
在这棺材铺子里面除了东家之外,要说在这这帮子干活的里面儿,地位比较特殊的还是这厨房的地位比较高,打饭的时候手头儿高一高,可能您今天这顿饭就能吃到肥肉片子,虽说大家伙儿都对刘大脑袋的厨艺不敢恭维,可是面上的尊重还是少不了的!
就连在厨房打下手儿的李寡妇也跟着水涨船高,自己刚到后院儿,这帮子糙老爷们儿就开始上赶着跟李寡妇套上了近乎儿。
“大嫂子你这今儿个来的挺早的啊!老刘还没上工呢,您就来了!用不着来这么早!”一个汉子讨好儿似的向李寡妇说道。
“就恁会说,不来早点儿,恁们这帮子伺候死人的吃啥啊?”大栓子向棺材匠打趣儿道。
“嘿!你个臭推车的,我们伺候死人你伺候我们不是一样儿吗?放心你要有累死那一天儿,我非给你整个金丝楠木的六块板儿给你装敛了不可!”
“可别扯犊子了,恁给恁爹也未必舍出金丝楠的六块板儿来啊!”
“哈哈哈!”众人一通儿大笑道,反倒把想占便宜的棺材匠整个大红脸。
“笑什么玩意儿!赶紧的卸货!卸货!都他娘的闲的!”
大栓子一把将狗蛋儿从独轮车的木板上抱了下来,自己把一巴掌厚的木板子一块又一块的竖在了墙角处“黑子!恁点点数儿啊,跟东家说一声儿,板子俺都推回来了,有事儿晚上去后院找俺去,俺得去北市场瞅瞅还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活儿了,要不然今儿的嚼谷就挣不出来了!”栓子对着黑子招呼道。
“得了!你忙你的去吧!”黑子应声道。
“大嫂子,俺忙着去了啊,有事儿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儿,别谁说啥恁都信啊!”栓子拍了一下狗蛋儿的脑袋又向李寡妇嘱咐道。
李寡妇在厨房洗菜择菜,活儿都忙活完了,只见刘大脑袋才一摇三晃的走了进来“唉呀妈呀!妹子,你这来的也是忒早了!来这么早干啥啊!用不着!哎呀,都收拾好了?这活儿整得是真立正儿!哎,对了!妹子,你、你昨儿回家没啥事儿吧?”刘大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间问向李寡妇。
“没、没啥事儿啊?老刘大哥你、你有事儿啊?”李寡妇这几天被钱家大院儿的事儿整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自己也不知道这老大脑袋为什么这么问自己,看来啊,这事儿就是出在钱家大院上,今儿无论如何自己也得问问这钱家大院儿到底是有啥秘密。
“啊!没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我这不是寻思吗,南城外人儿住的也是少,就你们娘俩住在、住在钱家大院儿那么大的宅子里面儿,要是有个猫儿狗儿啥的,不得、不得把孩子吓坏了吗?”刘大脑袋略显尴尬的挠了挠自己宽大的脑门子说道。
“这老钱家的院子实在是太大了,我觉得我们娘俩在里面住的也是有点儿瘆唠唠的,今儿就想跟东家说说,看看能不能在铺子里找个地方儿,先对付对付!”李寡妇边说边忙着打土豆皮。
“搬过来行啊!,那就赶紧搬过来吧,我来那会儿瞅见东家坐着马车出城了,估摸儿下午晌儿就回来了,到时候你问问,估计没事儿,咱这铺子多大呢!后面儿还有院呢,别说住你们娘俩,就是再来几十号人,咱们这儿也都能住的下!”刘大脑袋掏出烟袋锅子对李寡妇说道。
“那啥大妹子,你这两天在老钱家那院儿住着,啥事儿也没遇到吗?就、就没有啥反常的事儿出现吗?”刘大脑袋的娘们儿本性露了出来,刨根儿问底的就想知道李寡妇这两天儿到底在钱家大院儿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