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4月1日,我会发朋友圈悼念张国荣同志,纵然他与我是素未谋面之人。今年有些不同了,因为我的兄长也正是在4月1号离开这个世界,愚人节对我而言显得格外沉重。
素来我極少像大众一样称他“哥哥”,因为我跟他素未谋面,没有那么亲近;又念着他开创港人出演红军之先河(我至今的壁纸仍是电影《红色恋人》剧照),故一贯称他作张国荣同志。
现实愈发沉重便愈发说明他们过去是带给过我怎样的欢乐。他们走得很匆忙,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匆忙着结束一场悲欢旅程。有时打开一本书、一首歌、一部电影,哪怕是喧嚣嬉闹的《今夜不设防》,我都会想起他们,即便过了天,每每念及此处仍会泪水汹涌而至。
要不怎么说所有的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
张国荣同志大红大紫之后,特地给母亲买下一栋海滨别-墅,雇有佣人数名,他母亲后来说,房子太大了,太浪费了,太冷清了,而且自己以前对他也不是很好,住进来心里难免不舒服。而张国荣又没有足够时间照顾母亲,也没有子嗣,母亲尊重他的选择已是足够温暖的关怀,只得依从母亲的话,把别-墅退回去。他母亲说,儿子活得好好的就是尽孝了。
跨越97演唱会的夜晚,他的母亲在台下静静看着他唱完《月亮代表我的心》,他们眼里有那种真挚的爱,回顾起来仍为之动容。他是个对佣人都保持说绅士英语的人,太过于善良温润了,所以总是招来诋毁。
我想他于精神与物质上都是富足的,亲情、爱情、友情,仿佛兼顾了,又仿佛兼顾得不是那么周到,我想他生命的末尾活得并不开心。
哥哥还有部筹拍许久的电影,投资商谈了很久总算谈拢了,还打算请斯琴高娃等内地演员拍摄,羊胎素的梗兴起,多多少少会令我想起此事,无限唏嘘。
原来一个人的情绪真的是会被细枝末节左右的。
兄长的职业我到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以前是没有问的意图,我素不喜客套话,现在是不敢问,怕家人伤心。带我泡温泉的时候提起过,他早年间滥赌,读不下去书,辍学去工地扛木料,干蕞粗的活,恍若码头脚夫;
再大一点,父亲介绍他去了小镇糖厂上夜班。他嫌车间太热(小镇太热这点我无法反驳),攒了点积蓄开上了拖拉机,由扛木料改为拉木料;再往后换了红岩重卡,往返中缅两地,一年间会有些许空档能够回家,有女儿有儿子在上小学,去年承包工地,打算做完项目就转行,回县城租个店面踏踏实实地攘口饭吃。
奔波劳碌了前半生,楞是没能好好享受膝下承欢的日子,在事业蒸蒸日上的节点悄然长逝。
我不停地毕业,每次毕业都想回过头,可我再也没有爬上枝头,摘过桑葚了。
“我抽烟,你抽香,还一抽好几根,死了都那么威风”,我没有想到小说情节也有身临其境的一天,我也没有想到会对我生命的思考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可能正是因为相互陪伴的时光太过愉悦了,才会时不时想起死去的人,临去西湖前,我逢人便问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人说是为了死去,有的说是为了贪婪,为了尊重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但故事总是猝不及防。我记得有一年我问大人,烧纸是为了给地下的亲人用的,但又告诉我们他们会投胎的,那如果已经投胎了就收不到了。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大人当时的回答给了我心理安慰,然而一瞬间我发现我竟然忘记了大人是怎么说的。
深夜,我依旧认认真真叠元宝,我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思念故人的仪式,我想得难受了我就再多叠一些,然后一把火扔在壁龛前烧了。人没了,你才发现你会记住他所有的好,他们所有的真与善,仿佛停留在夜空,为你点亮了灯,有时候离开了反而更容易被记住。
为兄长夜醮作
花发满岗涧,扣额唤天神。
车帑烧作土,骨蒿但入云。
写在年4月1日,尚飨
天宁山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