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儿时,老人们在谈到房子时,最直接、朴实的评价就是“冬暖夏凉”。不禁好奇:过去的修建工程,究竟有些什么样的讲究?师傅们要如何做才能让人竖起大拇指?
老爷子的工作间里摆放了很多成品半成品由此很想拜访一位老匠人,听一听他的故事。虽然我们明白,古建和现代建筑在工程技术上肯定有所不同,但有个道理却一定是一样的——负责、用心。
老爷子名叫刘玉明,已经在古建行业里兢兢业业工作了近70年。他的工作是为古建筑上油漆和绘彩,画龙点睛,并且成为木结构坚实的保护层,起到防腐防潮等重要的作用。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北京市四合院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
要勤劳不拖沓,这是入行后老爷子对自己的提醒。回忆起以前在颐和园干活儿,老工长让他们铲去旧油皮儿,他头天晚上回家就把所有的工具都磨光了一遍,第二天工作开始比谁干得都快!“入这行容易,只要一个人能吃苦,不怕脏不怕累,都可以来干。但是要想干好,首先需要你够认真细心,更重要的是要能坚持住。我当时的很多工友都转行了。”在和老爷子的交谈中,我们发现,要想适应工作的单调与枯燥,除了品质,还需要知足。老爷子对过往的经历都津津乐道,看得出他很爱这一行,每当解决了一个“疑难杂症”,那份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他是老爷子的徒弟。“干的是认真活儿”,这是师傅日常对他的教导。
糊口容易干好难,工作需要有心人。老爷子认为,要想干好,光会彩绘是不够的,还得学习各家之长,比如自打学徒起,什么瓦匠、木匠的活儿,他都愿意跟着学,因为这样才能更了解古建筑。“你比方说吧,这个细灰的工作,要做到细灰两头儿找,粗灰连根儿倒。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基本功和诀窍,你得多学。”很有意思的是,采访中老爷子强调了好几次自己没什么文化,可是后来提到儿时上过的私塾,现在他还能背诵出很多经典的内容,甚至当场给我们背了段《女儿经》。练字也是他的业余爱好,可见他对文化和学习是非常向往和尊重的。
老爷子在向我们介绍一块他做的大觉寺的牌匾(复制品),上面的四个字为“无去来处”。中间蓝色部分运用的技艺行话叫“扫青”,色彩特别难调制。
后来,旁人告诉我们,当年老爷子的老工长不喜欢有文化的徒弟,怕“学会徒弟、饿死师傅”,学徒也要“讲规矩”,他便一直说自己没文化,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听说我们的采访内容是要聊聊当年的那些老讲究,老爷子很是开心。他并不吝啬与后辈分享自己多年的经验,甚至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
聊兴渐浓,我们问老爷子,觉得现在修复古建的技术和古人比,会不会有退步?老爷子闻此有些沉郁,“倒也不能这么说。从汉代就开始有了大漆的技术,明代发明了净油满的方法,这种方法虽然繁复,但是漆上以后百年都不会掉,里面的木料也不会朽。到了清代开始用血料加油料的方法,大大降低了成本。至今我们也在坚持用老祖宗的方法去做。但是工序繁复,很是讲究,需要经验更需要耐心,一麻五灰十三道工序,一步都不能少,而且每一道劲头儿都要掌握得十分精确,后一道劲头儿千万不能超过前一道咯,不然就全抓起来了……”说到讲究他就收不住,这也能看出,当工匠严格要求自己,不偷工减料,修复过的建筑才能保持多年不出问题。
他向我们展示自己做的“南瓜”。原料是市场买的真南瓜,经过大漆技术处理,成为一件非常实用的“玩意儿”,既可以摆在家中,又可以贮存中药,密封效果特别好。谁说看似单调的工作中就不能找点儿乐趣了?
而对于这一行年轻的后生们,直性子的老爷子也有无奈,“现在有些年轻人不免浮躁,会不会都要先把活儿接下来。有的更是不认真,修个山上的亭子,工程都快结束了,连上山看都没看过就指挥,这是要不得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很是讲究的,‘漆干一口气,油干一阵风’,光是上完大漆后,阴干的环境中温度和湿度都要控制得很好,更何况是修一所建筑”。
这是老爷子自己做的神龛。虽然最擅长的是油漆和彩绘,但其他的工种,他也没有落下。他想用它来供奉鲁班。
对自己的活儿严谨负责,容不下“沙子”,老爷子的敬业精神或许与家族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他的老丈人是这行中的佼佼者,现在儿子刘金利也学到了他的手艺,成为一名文化遗产的继承人。更让他欣慰的是,儿子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门手艺。
采访完老爷子,出门正赶上北京“桑拿天”的即将到来,但我们的心里却格外轻松,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尽的满足。